既然隆庆帝已经退让,墨昀也犯不着继续不识抬举,振袍起身,扶着隆庆帝走到书案前坐下,为皇帝奉笔研墨,这封诏书的内容和先前那封差不多,只是换了人名与封号,搁笔以后,隆庆帝唤来掌印太监奉上玉玺,亲手盖上宝印。
等墨迹风干,隆庆帝将诏书交给墨昀,“两封诏书你都收着,若是朕大限之日,你反悔了,就把这封烧了,原来那封还作数。”
墨昀卷好诏书举在头顶,躬身行礼,“多谢父皇成全。”
隆庆帝抬手在他头顶揉了揉,动作说不出的和蔼慈爱,“朕累了,你下去吧!叫张海进来伺候。”
只是拟了一个诏书,就把隆庆帝的精力全部透支殆尽,张海扶他躺到榻上,隆庆帝一挨床就昏睡了过去。他做了一个梦,也许真是大限将至,梦里出现的都是逝去多年的故人,醒来殿内寂然无声,床边亮着一盏宫灯,张海歪在一旁打盹。
他没有惊动张海,自己掀被下床,没有穿鞋,径直走向西南面的博物架前,抬手想起拿第七层上的东西,病痛令他的身形变得佝偻,从前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,如今却是可望而不可及了。
这一动作牵动心脉,他重重喘起气来,身体一软,重重撞在博物架上,陈列之上的物品经他这么一撞,纷纷往下掉落,全都砸在皇帝孱弱的身体上。动静惊动了张海,张海一看,汗都给吓出来了,抬手扇了自己两个耳光,匆匆奔过去,“我的陛下耶!您怎么自己起来了?想拿什么东西,唤奴才一声就是,这是何苦来哉?”
隆庆帝喘得跟拉风箱一样,张海要叫御医,他不让,张海无法,抬手在他后背顺了半天气,隆庆帝才缓了点儿,隆庆帝目光在地上逡巡一转,死死捏住张海的肥胖手肘,“第七层上有个锦盒,你给朕拿下来。”
“诶!”张海扶他在椅子上坐下,然后用眼睛丈量一下高度,他个头不高,便端了一张凳子垫在脚下,从第七层的案板上拿出一个绛紫色的锦盒,锦盒之上印着素净的云纹,看起来平平无奇。便是陈列于架上多年,上面也没落下一粒灰尘,天子的寝殿日日都有人洒扫,总管检视得严,宫人们不敢偷懒,所以再不起眼的地方,都一定不染片尘。
隆庆帝接过锦盒打开,里面只有两件东西——一张泛黄的女子小像和一缕青丝。小像上的女子容色秀美,眼尾有一颗猩红的小痣。乌发编成两根发辫垂在胸前两侧,额前坠着一颗心形的鸡血红冰晶石,无论是从五官还是服饰来看,都能看出像上女子并不是大燮人。静静躺在小像旁的一缕青丝,由一根红线束起,发丝已经干枯泛黄,已不似当年那般流光水滑。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